Norwegian Wood (2010) by Tran Anh Hung

致渡邊

還記得幾年前,我跟前度租了挪威的森林的影碟,但我們沒有把它看完,看不懂,也不覺得好看,就這樣,和村上先生的作品擦身而過。

幾年後,和朋友逛書店,「我下星期要去日本,想帶一本日本小說在路上讀讀。」我就在日本小說的角落指著聽過/讀過的書(就那麼幾本),逐本介紹起來。「聽說挪威的森林所說的是青春的迷惘。」朋友好像覺得這本書最對味,就這樣把它買下了。

抱著好奇心,我也開始讀挪威的森林,村上先生的書有勾,讀著讀著就停不了了,書中的人物雖然遙遠,雖然瘋狂,卻讓我覺得好熟悉。渡邊的孤獨,綠子的調皮,直子的憂鬱,永澤的高傲,總會讓人想起曾經出現在生命中的某某。

有幸在人生中遇過幾個渡邊,一個愛閱讀,愛音樂,愛電影,愛獨遊的孩子,對世界有著不一樣的想法,用最溫柔最低調的方式對抗著,因為他很清楚,生活不比夢想或興趣來得次要。

而我大概最像綠子。綠子那些奇怪的行為跟對答,我似乎都懂,其實也沒有很難懂,不過就是一個從小經歷孤獨與失望而被逼著長大卻不甘於隨波逐流的女生而已,她倔強,她也幽默,她把世界看成笑話,因為她的人生也是一場玩笑,然而這些所謂世界觀,其實是她的保護色。

「我所追求的純粹只是任性。完全的任性。」「對某人來說,所謂愛是從非常微小,或是無聊的地方開始的噢。」

任性的綠子藏著一顆柔弱的心,彷彿一旦被人看破她的世界就被摧毀。而在渡邊照顧她病危的爸爸的那刻,她真正的被感動了。(綠子的部分電影真的比書弱很多,可能是因為他們沒真正了解到綠子的心境的關係。)

村上的書使我著迷,當時一口氣在半個月裡看了五本,不知不覺間心情變得很沈重,脾氣也大了許多,他就像一個擴音機,把我的情緒放大,無論好的還是壞的,讓我意識到它的存在。身邊人說,村上有毒,換別的作家的書看看吧。

說村上有毒的人,其實比我還愛村上,也比其他我認識的渡邊更渡邊,我們的心思,都被村上寫進書裡了,怎麼不讀,怎能不愛呀?

感謝渡邊讀懂綠子的悲哀。

聽說,渡邊就是村上(這本書他是用第一人稱寫的),而綠子的原型是他的太太。

在挪威的森林裡,我們永遠在一起。

新歌單「挪威的森林」正在準備中,請期待。

小王子

今天想起以前家教的一位小男生,那時我還在唸大學,而他只有七歲,剛來香港定居。我幾乎每天都會跟他補習,而他也似乎很黏我,總會乖乖的把作業做完,偶爾還會逗我笑。

當然有許多時候我們是在聊天或玩耍,這是他家長容許且鼓勵的,對於這點我也覺得很難得。有一天,他問我比較喜歡明星A還是明星B,兩位明星我都不熟悉,便隨便答了比較帥的一個,他問:「為什麼?」我說另一位有點醜。他很認真的說:「No, everyone is beautiful.」頓時,我覺得有點慚愧,對啊,從什麼時候我們開始以貌取人的呢?

還有一天,他因為答對了一題數學題而興奮,他說:「I'm so smart!」我笑說:Yes, you‘re smart! I'm so silly.他大概不知道我在說笑,認真地說:「No one is silly. We all have a brain, big and useful.」

題外話,由於他唸國際學校,我們主要以英語溝通,然而對我來說那不單單是一句英文,因為那句話不但很有意思,也特別有詩意。

《小王子》中有這樣的一句。

“And now here is my secret, a very simple secret: It is only with the heart that one can see rightly; what is essential is invisible to the eye.”

就算我們真的不能成為自己小時候渴望成為的大人,至少不要做那位自己最最討厭的大人吧。好好用心感受吧,因為最美好的事物,往往是肉眼看不見的。

點播Current Joys的A Different Age,如果每位大人的內心都永遠是小孩,那該有多好。

The Big Blue (1988) by Luc Besson

碧海藍天

今天是爸爸的死忌,讓我再分享一個關於他的小故事吧?

我向來沒有什麼運動天賦,唯一比較喜歡的就是游泳,我記得小時候每逢暑假爸爸都會帶我去不同的泳池和沙灘游泳,有時候媽媽在,有時候媽媽不在,因為她怕水的緣故就算她在她也只會在池邊或岸邊看著。

因為爺爺是船員的關係,爸爸很小就學會游泳,爺爺的教學模式很原始,就是把爸爸丟進海裡,說這樣他就「自然」學會了。有趣的是我媽小時候曾經意外掉到河裡,然而那在水中掙扎的數分鐘卻成為她其中一個人生最大的陰影,往後就永遠學不會游泳了。

相較起來我的游泳初體驗沒那麼戲劇化,還記得爸爸先告訴我水有浮力,只要放鬆躺好,人自然會浮起來,能浮起來就什麼都不用怕了。然後我向後一躺,果真就浮起來了,在水中的感覺真的是妙不可言,水的聲音也十分親切,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們胚胎的時候也住在水裡的關係。

爸爸年輕時的工作也跟海有關,後來也有加入龍舟隊,每年端午節,爸爸都曬得特別黑,經常在訓練時曬傷的他有許多個夜晚都要趴著睡,然而他是真的喜歡划龍舟啊,每次比賽看到他用力的划呀划,還有家裡那一列獎牌,都會覺得很驕傲。

比起泳池,其實我更喜歡去海灘,小時候爸爸每次都會叫我一起游到遠方的浮台,然而途中如果累了我會拉著他的肩膀,只要一直浮著,爸爸就會把我帶到浮台。

到了浮台後,他總喜歡「撲通」一聲潛進海裡,要我數多少秒後他才回來,其實我每次數的時候都會好不安,心想萬一他回不來了怎麼辦。當然每一次他都能順利回來,回來的時候也會帶上在海底抓的一把泥作證明。

介紹一部關於海的電影The Big Blue,關於一個超強潛水員的故事,有友情、親情也有愛情。電影關於海的鏡頭拍的很美,配樂也很療癒,其中有一段關於潛水的對白讓我好感動:

Johanna: What's it feel like when you dive?
Jacques: It's a feeling of slipping without falling. The hardest thing is when you're at the bottom.
Johanna: Why?
Jacques: 'Cause you have to find a good reason to come back up... and I have a hard time finding one.

我想我一直是爸爸從海底回來的(其中一個)原因吧,而他就是我這麼喜歡海的原因。現在去游泳,雖然累了不能再靠著爸爸,但還是可以躺著浮著,就像他以前教我的那樣。

就這樣,我已經做了十一年沒有爸爸的孩子了,但我想,他一直在碧海藍天之間吧?

點唱蘇打綠的《是我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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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今天收到Kobe空難離世的噩耗,以後抬頭看天空的時候,要惦記的人多了一位,不對,應該是兩位,還有他的女兒呢。

Into the WIld (2007) by Sean Penn

關於流浪

晚上睡覺的時侯他說,陌生的床總讓他睡不好,只有在家裡床,抱著抱枕,才能睡得熟;我說我哪裡都能睡,大概就是一種四海為家的概念吧?他笑說我是一隻流浪貓,這幾天來,我一直反覆咀嚼流浪這兩個字。

香港出生,卻因為父母沒時間照顧,我被送到在上海附近的小漁村的外婆家,好不容易有了可以親近的家人,疼我的外公外婆、舅舅、姨媽,還上了一陣子幼兒園,每天放學回家都叫外公外婆坐在小板凳上,聽我講故事、看我跳舞,至於我說的是上海話還國語,我倒是忘了,只記得當時無憂無慮。

無憂無慮的日子一直到我四歲那年,那年我被父母送回香港, 記得有一天在家裡看到麥當勞叔叔的塑膠公仔,我大哭,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人類?我想。然後我開始上幼稚園,起初不會講廣東話,受盡老師的冷眼冷言冷語,我想告訴她我真的是香港人啊,可是一切都很乏力,我不會說,她也聽不懂。

當然孩子學語言並不難,違和感很快就消失了,小學也上了兩年,成績平平,一切都平平,說不上快樂,但也不算不快樂,至少沒有被歧視,但還是有被欺負,被老師欺負。所以我又轉校了,那是一家充滿福建人的學校,同學們都可以用閩南語溝通,除了我。我不知道為什麼要在那裏唸書,而在我小五的時侯,學校要結束了,大部分同學都轉到了另一家福建小學,而我卻考上了另一家比較主流的學校。

對了,這些年來我搬了十多次家,平均等於每兩年搬一次家,到底是因為搬家才轉校,還是因為要轉校才搬家,我也有點搞不清楚。中三的時候有一天放學,媽媽發了一個地址給我,說他們剛搬好家了,當天晚上就開始住那邊,一開門,我傻了眼,我的房間呢?那一晚,我睡不著,原來我曾經也會因為搬家睡不著。

一路走來,我雖不至於飄零,但想想還是挺漂泊的,漂泊不是因為我經常被踢來踢去,而是因為每次當我習慣了一些人、一些群體,而且開始信任甚或依靠他們的時侯,我都會因為種種原因與他們分開,久而久之我開始與絕大部分的人保持距離,因為即使深深的交往,將來還不都是會被吹散。

最近讀到三毛的一句話:「一個人至少擁有一個夢想,有一個理由去堅強,心若沒有棲息的地方,到哪裡都是在流浪。」也因為這句話,我開始讀三毛,了解她流浪的一生,而因而打從心底的佩服她,即便在無根的、危險的、孤獨的日子裡,她對世界還是充滿了愛與信任,有著孩子般的眼睛與心。

而這些年來,大概我也一直在流浪吧?因爲我的心不安定,因為我心裡總有一種我身處不屬於我的地方的感覺,雖然說起來似乎很抽象,但確實就是清楚意識到這種感覺,直到去年終於下定決心逐步逐步改變生命中覺得不妥的部分。現在,我想是一個美好的時刻,因爲我找到了夢想,我開展了不讓自己討厭的事業,也有了心安之所,流浪貓現在不再流浪了,而正正因為曾經如此漂泊與迷惘,才會特別感恩現在所有的安靜的小日子與澄明的心(當然有時候還是會鬧情緒)。

幾天前我度過了二十八歲生日,在這邊感謝所有讓我變更好的人,當中包括正在閱讀的你們,如果你們也正處於迷惘期,相信我,你總會(被)找到的,而將來你也會笑著對現在的自己說謝謝,林懷民曾經說過「年輕的流浪,是一生的養分」,對此我深信不疑。

跟大家分享Into the Wild,一部影響我一生的電影,從中我看到了自由、勇氣,還有對人類以及大自然的愛。

“The sea's only gifts are harsh blows, and occasionally the chance to feel strong. Now I don't know much about the sea, but I do know that that's the way it is here. And I also know how important it is in life not necessarily to be strong but to feel strong. To measure yourself at least once. To find yourself at least once in the most ancient of human conditions. Facing the blind deaf stone alone, with nothing to help you but your hands and your own head.”

—Into the Wild

好像很久沒點過歌了,點播Coldplay的Swallowed in the Sea.

P.S. 今年希望能努力寫一本書(只是自說自話而已,還沒有人說想出版),不知道你們會想讀嗎?
關於樹與植物
這兩天去了大陸半公幹,認識了一個奇女子。
在禮車上第一眼看到她,她穿著芥末黃長裙,黑色高跟鞋,手拿名牌包,因為帶著太陽眼鏡的關係我沒能看清她的臉,只能隱約看到臉上的斑,目測大約五十多歲。
由於之前已經知道她是大陸一家地產發展商老闆的老婆,我猜測她是那種傲視一切的富太太,沒想到她開口第一句話是:「我女兒很崇拜你」,然後笑容靦腆的像一個少女。
我一開始是以應酬的心態跟她聊天的,但她竟然跟我交心,話題圍繞著她的兒子跟女兒,還有她的日常生活。「昨天晚上很晚睡,因為跟姐妹講電話,開心得不得了。」她講話很實在,不帶修飾,相信這也跟她小時候沒得唸書有關。
在飛機上,她一直望著窗外的風景,眼神深邃,似乎在想些什麼。直到飛機落地我們都起身的時候,她才驚覺自己要動身,趕緊鬆開安全帶,趕上我們的步伐。
她喜歡樹,在學校看到一棵老樟樹,她立馬問:「這樹幾歲啦?」然後看到另一棵不太健康的樹,她心疼的說:「唉唷這樹怎麼了?」她告訴我,樹有靈性,有個人以砍樹為業,最後被塌樹壓死。敬畏大自然的發展商,我還是第一次見。
我也喜歡樹,我告訴她在大學時我特意修了一門關於樹的課,那教授看著樹的眼神跟她一樣,充滿柔情。巴金的文章鳥的天堂裡講述廣州有一個島,島上有一個大榕樹,是島上所有小鳥的家。她立馬問:「在哪裡?」對這個話題有興趣的,除了一位書畫家,就只有她。
然後去了她的家,她帶我每一層走一遍,看她三個孩子的房間,也看看她種的植物和蔬菜。她門口有一個盆,盆裡種了一棵樹,目測大約高一米多,他說那是兒子出生當日種的,現在樹已經十八歲了,他們每次搬家也會帶著這棵樹。現在兒子去了香港讀書,只剩樹陪著他們。
我聽著聽著,眼眶有點濕,所謂商界女強人,也不過是要一個完整的家,但諷刺的是,為人家建房子對她來說輕而易舉,一家人齊齊整整同住一個地方,反而不由得她作主。
想起Léon: The Profession裡的那盆盆栽,它是Leon最好的朋友,然後也成為了Matilda的好朋友,兩人一盆栽在街上行走那一幕成了經典海報,而最讓我感到的是Matilda把盆栽種在草坪上那一幕,像是為Léon下葬,卻也正好呼應Leon曾說過的”I wanna be happy, sleep in a bed, have roots.” 同一幕,象徵著死與生,完結與開始。
“I think we’ll be okay here, Léon.”
相信Alt-J也是這電影的粉絲,分別寫了兩首歌,Léon和Matilda,然後有人為Matilda剪接了這的真正的MV,很棒。
往事並不如煙
大學那幾年是我最懷念的小時光,那時我每天看電影、聽音樂、看書,每晚替孩子補習,我慚愧沒有好好學習,卻也慶幸那段日子能享受真正的自由——包括財務和心靈上的自由。
我們的生活與話題,也自然離不開分享喜歡的電影、音樂和書,當中或許摻雜了一點競爭的心態,一直努力想要找到令對方驚嘆的作品。
有一天,他興奮地告訴我他找到一齣很酷的電影,說一定要一起看,而且我一定會喜歡。因此我們特意挑了一個我們都不用上學的日子,認認真真地把這部電影看完。
這部電影叫The Hunt (Jagten),是一部丹麥片。現在大家推崇的北歐教育,其實也有它的陰暗面,而這部電影就是一部關於教育與人性黑暗的故事。
男主角Lucas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失婚幼兒教師,他溫柔、細心、體貼,是其中一個最受歡迎的老師,他尤其疼愛摯友Theo的女兒Klara,但卻萬萬沒有想到會因為拒絕了Klara的吻而惹上官非,甚至賠上前程。
故事講述Klara因遭拒絕而感到受傷,碰巧從哥哥那邊看到一張色情照片,就有了對男生下體的印象,這讓幼兒園校長吃驚,也在種種帶有假設的問題中,Klara編織了一個關於Lucas性侵她的故事。
對於這個指控,各人,包括Theo,皆深信不疑,一個人孤單就等於他寂寞;愛小孩就等於戀童;男女之間的關係就等於不單純,一個個看似合理卻其實無理的推測,雖不至於讓Lucas受牢獄之災,卻仍然把他趕上了絕路,故事後期他的種種失常、崩潰,我永遠不會忘記。
最近在讀往事並不如煙(又名最後的貴族),講述一個個文革前後的知識分子所遭受的苦難,而作者章詒和則為其中一個大右派的女兒,坐了十年牢。從她的文字中,我深深感受到她的鬱結,一種說不出口的痛。
書中的序如是說:「寂靜的我獨坐在寂靜的夜,那些生活的影子便不期而至,眼窩裡就會湧出淚水,提筆則更是淚流不止,毫無辦法,已成疾。因為,一個平淡的詞語,常包藏著無數寒夜裡的心悸。我想,能夠悲傷也是一種權利。」
我想,Lucas當時的心情也大概如此,被冤枉、侮辱事小,真正磨滅人意志的是摧毀其熱情及對美好世界的嚮往。往事看似從一響槍聲中灰飛煙滅,但那一響槍聲卻長留我心中。
「往事如煙,往事又並不如煙。」
看完這部電影,我沈默了許久,說不出話。然後我說:「這部電影可以用作心理學或社會學的教材。」他竟然說:「早就告訴你我是讀社會科學的材料!」
很臭屁,但能找到這部電影,他得一分。
送上Oasis的Let there be love,希望這世界多一點愛,少一點恨。​​​​​​​
再談教育
身邊有不少當老師的朋友,其中有一位最近不怎麼快樂。她美豔,她也感性,操標準美國口音,也教過不少外國孩子。這樣的條件,得到一個教席不難,但本來就容易招惹同事嫉妒,再加上她最近轉到一家本地學校任教,那是一所數一數二的名小學,她所面對的困難,遠比她第一天上班所預計的多。
我小學時期沒遇到過長得美的老師,中學倒是有一個,她身材好也愛打扮,然後同學們都猜測她是每天晚上逛夜店的那種人,教育這個行頭,即便在二十一世紀,還是保守得讓人摸不著頭腦。
至於我這位朋友啊,是我遇過對教育最有熱誠的人,有一次她約我吃飯,說要為我慶生,還送了我一本書。然後我們去酒吧,在那復古且燈光昏暗的酒吧裡,我們喝著調酒,講的竟然是教育。
她跟我講了一個故事,有一隻彩色大象Elmer因為膚色跟其他大象不一樣而自卑,偷偷去了森林把自己塗灰,但其實大象們都很喜歡牠,看不見牠的時候大家都提不起勁。突然之間下了一場大雨,大雨回復的Elmer的色彩,大象們才驚覺原來牠一直在象群裡,然後又一起笑翻天。
她講這個故事之熟練,讓我懷疑她之前到底講了多少遍,講了這麼多遍而熱情不減是何其困難,而尊重且欣賞孩子的不一樣又是何其難得。
她把孩子帶好,在完全不用任何懲罰的情況下,把小一的男生們教得服服貼貼,服貼的意思不是那種鴉雀無聲的機動的乖,而是大家有講有笑有來有往的和諧共處,有一份作業要孩子寫上他們最好的朋友,有好些孩子都寫上了她的名字。我沒有參與過她的課堂,但從這些細節我總能直覺地相信她是一位好老師。
學生喜歡她,家長也喜歡她,但這並不代表學校就會喜歡她,箇中同事間的勾心鬥角,也真讓人心寒,當中摻雜了許多情緒,比如嫉妒、比如傲慢、比如怠惰(因為不想像我朋友一樣付出額外的時間和心力為孩子們準備教材),但這些,不正正是就是原罪嗎?
再推介另一部關於教育的電影,Dead Poets Society(暴雨驕陽/春風化雨),講述一位反傳統的老師如何帶領學生感受文學、感受詩歌、感受愛,從而好好活出自己的生命。他的課自由而深刻,也激發起學生對自身前途的反思,有學生因而決定踏上演藝之路,家長卻不允許,半夜在家吞槍自殺。
破格的老師本來就讓學校頭痛,現在校方終於逮到機會,把罪名推到老師身上,名正言順地把他逐出學校。電影的結尾,一群學生徐徐站到桌子上,以老師曾教過的詩歌,含淚跟老師告別。他的課堂讓學生由冷漠變得有血有肉,由迷惘變成堅定,也讓屏幕外的我徹徹底底地嘗到了生命的酸甜苦辣。
教育的路何其艱辛,而我們居住的城市重視的偏偏是成績而不是教育;是家長的面子而不是孩子的快樂;是學校的名而不是學習之實,即便有心改變,又能從何入手?
分享兩首關於海洋的歌,第一首是Cat Power的Island,講述船員與船長互相依存,另一首是Coldplay的Swallowed in the sea,講述最最無私的愛,本來兩首都是情歌,但用來講述師生關係也毫無違和感。
Dead Poets Society的結尾中,學生對老師說”O captain, my captain!”
Island像是從學生的角度說”Captain has a treasure. He says I hold the key.”
Swallowed in the sea則好像是一位老師的輕聲回應,”You belong with me, not swallowed in the sea.”
Carpe diem.
尬黑先生
去年認識了一個男生,是朋友的朋友,近十年搬到深圳過著隱青生活,很偶爾才會來香港一趟。
看著他滄桑的樣子,我確實很難想像他中學時玩搖滾樂,還當樂團主音;大學時去了日本交換一年,還交了日本女朋友,然後再去韓國一年,又交了個韓國女朋友;二十出頭已買到人生第一部車,是一部GTR;最後毅然辭職,追逐夢想當了個攝影師。他拍的照我看過,是有溫度、有味道的黑白照片。
我乾脆叫他「尬黑」,這是他十幾年前的網名,用國語唸這兩個字,發音跟他名字的廣東話很像(想必他也有過台灣女朋友吧)。
朋友們都知道尬黑得了抑鬱症,變得深居簡出,狀況時好時壞,因此見他的次數也時多時少。去年倒數,他晚上九點出現,然後十點又走了,最後還是沒能一起倒數,這些行為很奇怪,也很尬黑。
一直以來我跟尬黑的交流並不多,因為我算是他的「新朋友」,因為我話少,也因為他話更少,但我深深的感受到他那些跟他從小玩到大的哥兒們有多擔心他,怕他沒收入、怕他沒地方住、怕他胡思亂想,更怕他尋死。
昨天尬黑來了,那是我們第一次一對一的交談,我沒有因為他有抑鬱症而講話避重就輕,而他也因為我沒有參與他的過去而自由的把他這些年來的經歷娓娓道來。我說我喜歡東京,他問我有沒有去過鎌倉,我說我喜歡在江之島看海,他問我有沒有看過海街Diary(海街女孩日記),我說我很喜歡,他說他也是,我笑問是因為有美女嗎?
説罷其他哥兒們也到了,我們一起在小陽台抽雪茄。煙癮大的尬黑說他整整一個星期沒抽煙了,我興奮地問:「你要戒了嗎?恭喜!」,沒想到他淡然回答:「沒有,純粹好奇不抽煙幾天的感覺是怎樣的,現在才發現其實沒什麼感覺。」
抽一根雪茄大概要半個小時,在這半個小時間尬黑說了很多,我們談電影、談音樂、談旅遊、談女生,無所不談,也沒有理會那些所謂的禁忌話題。尬黑說他昨晚特別快樂,說那可能是因為尼古丁的作用。然後他答應了我們,每個星期一起抽一根雪茄。
我昨晚也很快樂,因為我終於看見提得起勁的尬黑,對生活有些微熱情的尬黑,還有開始改變現在的生活方式,甚或開始想像將來生活的尬黑。我們幾個約定了一起去旅遊,去他熟悉的地方也好,一起探索新城市也行,只要尬黑快樂,我們也就放下心頭大石。
總覺得某部分的尬黑像以前的我,比如心底裡的消極及悲觀;而某部分的我也像以前的尬黑,比如憤世嫉俗,所以我們特別投契。大概我跟他那些哥兒們不一樣的是,我沒有在意他的抑鬱症,因為在我抑鬱的時候,我最需要的也不過是別人把我當成一般人一樣看待,不用小心翼翼,只需談天說地。
我愛是枝裕和的電影(將來一定會好好寫),海街Dairy應該是前三,電影中鎌倉的海景當然美,但更重要是的電影道出了人與人之間微妙而細緻的關係,說白了就是親人之間的愛,而親人只是一種感覺,並不一定要有血緣關係。
印象中是枝導演在訪問中說過「生命若包含欠缺,等待他人來填補」,昨天的尬黑某程度上安慰了我,而我真切的希望,我也或多或少療癒了他。
我相信尬黑會好起來,會找到喜歡的女生,會幸福。
分享一首關於分享的歌,Spiritualized的Lay it down slow.​​​​​​​
“If you got pain in your heart, why don't you share it with me?
And we'll just wait and see, if it's half what it used to be.”
不足為外人道
因為成長經歷的關係,《比海還深》最能帶給我共鳴和感動,雖然相比起《橫山家之味》與《海街女孩日記》,這部電影的美景美食的描寫較少,故事的佈局及情節也較為平淡,但它卻能從細節中準確道出一個個「賭仔家庭」的矛盾,作為一個「賭仔女兒」,我感受至深。
小時候有幾個片段尤為深刻。記得爸爸有一天突然送我一隻電動兔玩具,然後說他要離開家,可能過兩天才會回來,我從他關上家門那刻一直哭,因為我以為他得了重病。(可能是看了太多電視劇的緣故?)有時候,爸爸會戴著金項鍊金戒指,送媽媽珍貴的首飾,過一陣子,媽媽會趁我「睡著」的時後問爸爸她的首飾去了哪兒,那時候,爸爸身上的金飾也同樣不見了。上中學後,我開始有比較多的零用錢,印象中爸爸試過向我借錢,甚或偷我的零用錢。大概到了那個時候,我才真正意識到爸爸其實是個賭徒。
大概是因為這些童年經歷吧,電影中爸爸對兒子既疼惜又無能為力的心情,媽媽深愛爸爸卻因為他幾乎無可救藥的缺點理性地意識到必須對他堅決的心情,還有奶奶看著兒子的事業與家庭沒能「開花結果」的恨鐵不成鋼,及兒子因目睹大人之間的種種無奈而感受到的迷惘,我都能理解,當然小時候我只懂得從「兒子」角度思考整個家庭面臨的局面。
爸爸是善良的熱心的人,很照顧他的父母親,在十個小孩中,奶奶最疼的就是他,但他不敢常會回奶奶家,因為怕她擔心、失望。爸爸說,爺爺奶奶是虔誠的基督徒,但他自己卻好煙、好酒、好賭,他不想他們蒙羞。爸爸工作也很認真,同事都喜歡他,說他不計較,沒什麼朋友的他視同事如兄弟,兄弟的事他特別上心,當然某程度上這也讓他的家人更為難了。
電影中媽媽跟爸爸要生活費,爸爸偷偷數錢包剩下多少錢,在兒子面前逞強,在工作上用心提攜後輩,也喚起我許多回憶。阿部寬擅長且經常飾演是枝導演故事裡的小男人,生活上的種種尷尬及為難,他都演得駕輕就熟(我覺得他的定位有點像英國的Hugh Grant),同場觀眾看著看著笑了,我卻看著看著哭了。
以前我總懊惱爸媽不愛對方,而這電影某程度上讓我釋懷,讓我明白在大人的世界裡,愛情雖然重要,但麵包也沒有不重要,不然我可能連長不長得大都成問題。這電影也某程度上填補了我內心的空虛,因為我終於透過電影立體的描述中意識到,雖然每個人看似孤單,但他們仍深深聯繫著對方,而至於為何停留於這個看似四分五裂的狀態,說到底也是為了孩子好。
「我們都無法成為自己想成為的大人。」爸爸無法成為別人眼中的「好男人」(雖然我還是為他的善良感到驕傲),媽媽沒能成為「幸福少奶奶」,奶奶沒法好好享兒孫福,人生就是充滿種種無奈。
從小到大,我倒沒有什麼宏願,只希望長大找一份好工作,然後替外婆裝修她的老家,讓爸爸驕傲,而當我找到工作時,除了媽媽,家人們都幾乎以一個接一個的節奏離開,怎麼不無奈呀?
最無奈的莫過於,有一位影評人看完這部電影後狠狠批評它「矯情、不好看」,不要緊,她不明白也是好事,證明她的童年沒經歷過這些矛盾,但我也因此沒有再看她的文字了,因為有些感受,沒經歷過的人也應該懂,胡亂把自己不喜歡的冠上矯情的罪名,真正矯情的是她。
分享一首蘇打綠的老歌,是我的海​​​​​​​
「如果時間一直走得那麼快
我怎麼對你依賴」
我依然相信這世界上有比海還深的愛。
關於分享
我想,我們這個世代好像扭曲了分享的意思。
共享單車、辦公室,甚或住所,好像是一種分享,其實不然,我搞不懂為何分享會跟消費掛鉤,分享淪為買賣,分享是為了錢(當然Airbnb還是有些很有愛的房東)。
關於共享,還記得多年前香港有一家公司叫領匯(現改名領展),買下了香港許多公共房屋的商場及停車場,進行翻新,然後加租,許多老舖被趕走,連鎖商店進駐,直接影響草根階層的生活。有一天,領匯要上市了,說要跟香港市民「共享」公司的成果,所謂共享,因為不過是集資,哪怕股票真的有賺,小市民所得到的也不過是公司所賺的九牛一毛,再說買股票的前提是錢啊。
當然共產一詞就更讓人尷尬了,革命時打著共產的旗號,到新政府成立後卻沒有與市民分享丁點兒權力,有些國度的共產主義還還很有資本主義的特色,不要緊,政府還是會消費人民,人民自然要找別的去消費,大家消費消費日子可能會過得容易些。
被消費得最慘的應該是馬克思吧?在他寫共產黨宣言時應該沒有想過這思想會流傳得這麼遠,影響得那麼深,而且都被改頭換面了?最有趣的莫過於今年馬克思生日,這個國家送了一大座馬克思雕像到他德國的故鄉,雕像其實真的做的很好,馬克思的眼神還是那麼深邃而堅定,所以這下子他也算是「衣錦還鄉」了吧?
旅遊的時候經常想起一部電影,也是我看過最讓人沈重的電影之一,故事結尾帶給我的鬱結久久不能消散。
Into the wild (《阿拉斯加之死/荒野生存》)是一部改篇自同名傳記的電影,講述一個剛從名大學畢業的男生,放棄所擁有的物質孤身流浪的故事。這是一部關於冒險的電影無誤,但透過電影的劇情及對白,我認為這電影也是對消費主義的控訴。
在電影的結尾,男主角用僅餘的力氣在書上寫”happiness is only real when shared”,帶出了整部電影的重點,在他孤獨的路程中,他遇到過不少好人好事,跟他分享物質、分享住處、分享愛,感受到真正的快樂,因此以這句為旅程及生命作結。
對於都市人來說,消費很易,分享很難。大概在我們沒能力消費的時候,才會意識到分享的重要。
寫於倫敦一條充滿露宿者的街上。
今晚點播Streets of London​​​​​​​
In our winter city,
The rain cries a little pity.
For one more forgotten hero,
And a world that doesn't care.
唯有杜康
有一位寫書法的朋友說要送我一幅字,問我想他寫什麼,我說我要「唯有杜康」,他問那是什麼意思,我笑說那是出自《短歌行》中的一句「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杜康指的是酒,酒對我來說越來越重要。
因為我們都是酒徒。
「常獨自走來喝酒?她問。
是的。
想忘掉痛苦的記憶?
想忘掉記憶中的喜悅。」
初讀《酒徒》,已被劉以鬯先生的句子吸引,如果他的書是一杯調酒,那麼杯子裡承載的就是份量剛好的風流、念舊、寂寞,與惆悵。行文的節奏慢,因此跟王家衛電影的風格同出一轍。
王導的電影,本來我打算一部接一部的寫,因為太喜歡,但突然傳來劉先生去世的消息,雖然這個專頁微不足道,但還是想在這裡好好跟他道別。
真正愛上《花樣年華》,是二十三四歲的時候,有些物事(上海話用詞,劉、王都是上海人)總得有類似的經歷才能明瞭,當然,我的經歷沒有《花》那麼唯美,也沒有《花》那麼錯綜複雜。那年暑假,我看了好幾遍《花》,每次看都會發現新的細節,因而對兩位主人公的心境有新的詮釋。
還記得有一篇影評從周慕雲的眼神、領帶等細節推斷他接近蘇麗珍是為了報復,我初看,覺得不可能;再看,覺得也有道理;三看,還是覺得不可能,與其說不可能,倒不如說不捨得,如果這部電影只是勾引、計算及一廂情願,對我來說實在有點可惜。
「給記憶中的往事加些顏色,是這幾年常做的事。」
我最喜歡《對倒》裡的這一句,大概我在這裡寫的就是為了給記憶中的往事加些顏色吧?透過文字,往事的色調、輕重、濃淡都可以自由拿捏,把故人、故事整理成自己喜愛的模樣,也算是一種樂趣。
所以《2046》有一句對白:「有時候我覺得這個世界真的變得很滑稽,以前我寫小說是只想給一個人看,現在我寫小說是為了不讓自己挨餓,給所有無聊的人看;以前兩個有欲望有激情的人極力逃避對方,現在兩個毫無欲望毫無激情的人卻極力想親近對方。也許,只有酒,才能重新燃燒我的激情。酒是好東西!」
我讀《酒徒》則比《花樣年華》更後期些,小時後不能喝酒,再大一點喝酒純粹是為了跟朋友喝,現在喝酒才真正體會到劉先生所說的「酒變成一種護照,常常帶我去到另外一個世界」,我一般不喝醉,喝到微醺剛剛好,那個「世界」的溫度、濕度都跟現實有點不一樣,而我似乎在王導的電影中,感受到那種溫度與濕度。
「所有記憶都是潮濕的。」
以前總覺得《2046》不及《花樣年華》,因為不喜歡裡面的劉嘉玲和木村拓哉,總覺得他們不夠自然、到位,昨天在飛機上重看一遍,才發現其實一切都恰到好處,只是我那時年紀還沒到位,畢竟現在又老了幾年。電影裡說「愛情是有時間性的」,我想,欣賞電影及文學作品亦然。
差半年就活了整整一世紀,經歷過多少次戰爭與巨變,還有親人摯友一個一個的離去,是多不容易的事呀。謝謝你,現實生活中的周慕雲,一路好走,也希望你的文字長留大家心中。
因為我們都是酒徒,在微醺的時候,我會想起你,乾杯。
點播Kenny Chesney的Good Stuff,關於酒、愛情與人生的歌。
後記:
書法朋友回應說,人家一般都是要意頭好的字兒,比如海納百川、福祿壽等,唯有杜康似乎不太適合放在家裡,我問「醉生夢死呢?」他說那就更不適合了。「那我要好好生活。」這個好,正面,是誰說的?「劉曉波的遺言。」
他無語了。
十年
中學時有位老師,初次見他只覺得他笑得特別燦爛,他的笑容我媽媽也還記得,記得時因為媽媽覺得這位大叔有點奇怪有點搞笑。
他當了我們班班主任兩年,基本上每天都見到他,不是早讀就是數學課,週五還有班主任課,他總會把握這些時間跟我們分享人生哲理。
對於這樣的老師,我一直不以為然,直至有一天,我告訴他我要請假好幾天,因為爸爸突然去世了,要辦後事。在這幾秒間,他眼眶已經紅了,說心疼我,而且三個月後就是會考,擔心我會沒心情溫習。
我們班中五畢業時,他哭了,然後中六七雖然他不是班主任,但畢業時他還是哭了。如此感性的大叔,偏偏當上了其中一個情緒負荷最高的職業,教育給他機會去帶好孩子,教育也帶給他許多難受與不捨,但這麼多年來,他從未放棄。
大學時,我偶爾出席班聚,看到他總覺得特別親切。找到工作後,我說要請他吃飯,他爽快應約。我們吃了不錯的西餐,喝了一點酒,席間我們聊哲學、政治、生活、電影、音樂、旅遊,他甚至跟我分享他大學時期喜歡的女生,多次在旅途上相遇,最後卻沒有在一起,說到這裡他的眼眶又泛紅了,我也差點哭了。
我說我跟他一樣感性,有些歌每次聽也會哭,有些電影也是。那天晚上他傳我一則短訊,說我們年紀雖然相距好幾十年,但感覺更像是朋友,以後平輩論交,互相勉勵,關於生活、關於香港的未來,雖然他也會擔心也會不安,但我們還是要相信,不要輕言放棄。我那時候想,到底要有多堅強的心,才能在經歷過多次失落後,繼續往前?
最近一次見他是幾個月前,在我看過荷索的《陸上行舟》後,他說荷索也是他最愛的導演,他看過他所有的作品。關於電影,他說最近在課堂上播放了《十年》的某一段給學生看,十幾歲的小女生們,許多都哭了,這時候他又想哭了,我也差點忍不住。我說這是我們這一代的集體創傷後遺症,他卻堅定的說,這是在她們心裡的種子,總有一天會發芽。
有許多電影,我一直不敢看,例如《十年》、《地厚天高》,因為這些事離我太近;他卻不敢看《暴雨驕陽/春風化雨》,因為這跟他的工作太密切。
數數手指,我跟他也認識了剛好十年,十年間我成長了不少,香港也變了許多,但他卻十年如一日,外表如是、心態亦然,對教育的熱情不減,對香港的愛也有增無減,我常覺得他是生活中的苦行僧,有點像《綠里奇蹟》(The Green Mile) 裡的 John Coffey。
有些人總感受得比其他人多,情緒也比較豐富,本來我覺得這讓人困擾、痛苦,在跟他分享這一切前。因為他,我覺得有感受、有血有肉的活才夠痛快,而人生有這樣的一位老師/摯友真好,可以一起笑、一起哭,可以憤怒、可以感動,即使有一段時間沒聯繫,碰面的時候還是一樣親切,所有情緒對方不但理解,還能包容。
John Coffey: I'm tired, boss. Tired of bein' on the road, lonely as a sparrow in the rain. Tired of not ever having me a buddy to be with, or tell me where we's coming from or going to, or why. Mostly I'm tired of people being ugly to each other. I'm tired of all the pain I feel and hear in the world everyday. There's too much of it. It's like pieces of glass in my head all the time. Can you understand?
Paul Edgecomb: Yes, John. I think I can.
點播Stars的Dead Hear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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